陕西文学杂志主编推荐阅读之陈健小说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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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生(二)文/陈健十局势稍稳,越发耍开了。少爷想起就冲先生说声“出去了”。往往是屁股一拱,离凳一弹身就到了门外。保生是跟班,朝上一鞠躬,忙也随后。秀才落得清闲,独自看书。掌柜忙,少有察失,偶尔问及搪塞过去了。不过,食人之禄,忧人之事,如何拴住他腿脚呢?干脆把些野史放上,也演义起来。确实有效,俩童子支楞耳朵听得入神。好了。三国志叙事过简,就不依陈寿的,罗贯中通俗,正是适宜。每一章回到精彩处停下来,把童子诱得如那石猴儿,抓耳挠腮。欲亦解盘中之谜,第二日便乖乖坐下,且等下文。窗外探出个头,不正是那黑罐?逮空就溜来,尖耳侧听生怕漏了半点儿,回去后少不了被老烟杆拎耳朵骂他几句。春官好武科,大丈夫处世,当扫天下,文墨之事,太它妈没劲了。客说了京城旧事,听那前总统也是个厌文的,一火皮把诗书都烧了,便觉对胃口,他做不做皇帝关哪个屁事。最爱的是梁山众好汉,只不知自己是属于哪一路天罡地煞。制了些竹剑石刀,分发给保生,黑罐偶来即加入战团,杀得一坝子乌烟瘴气。李掌柜再来,看他狂荡没个正形,眉头一皱。这晚膳毕,李掌柜踱步出角门。几伙计车了副新子儿,摆方桌上楚汉分营,正陆博作象戏。见东家,忙齐起身挪屁股。李掌柜背手摇头。一伙计拎茶壶注水入碗奉上。接了,不喝,放桌上。说,莫管我。坐在端来的竹圈椅上,示意继续。车马炮各行其路,对奕中,老伙什跳马一将抽去了木脑壳一車,顿时占尽了上锋,摇头晃脑起来。听他哼“……圣天子,图自强,除却兴学无别方”,掌柜心一动。他看过张官保的石印本。除《学堂歌笺》外,书局所刻印的《劝学篇》早年风行各地,此地几省交界,自不例外。张相国主张中学为体,西学为用,说“古来世运之明晦,人才之盛衰,其表在政,其里在学;学术造人才,人才维国势”。如今科举已废,西政西艺渐起,李掌柜想,得顺应时势。托了故交旧好打听,约半月得了回话,川东联合县立师范学校,即之前的川东师范院堂,乃新学第一。备具好行李盘缠,只等一熟人来带他。十一秀才失馆了。卷铺盖回家,滋味种种。他家境本贫,有幸族里捐田办了村学,开蒙知得仁德行善外,更有宗长时以策勉要有出息,打小是个有心气的,一意奔前程。还说要读书戴顶子,没想到科举竟废了,天说变就变,那些花翎人物也得夹着尾巴做人。哎,想起件往事:童试三关过二,府考后报名上去,准备道试。那日清晨,收拾好行装,出村下山,山道怪石横卧,针针丛荆,未几步,脚底一滑,身倾际,儒冠挑于枝头。于是沮然折返。娘诧问啷个回了?答说乌泡刺把帽子挂了,想来也是空跑一趟。问是落地上了么?摇头。娘一拍手:金钩挑帽节节高,我儿必中,快去快去。这刺有个说法,叫悬钩,闻言一喜,急又上路。这一去,果然遂愿,摘了榜首。做了生员,倘若再进一步中举,即可选官了。蘉劲用功两年,以为手可摘星辰。谁曾想竹篮打水一场空。说镜中花水中月,它还有个盼头,可现在,别说功名,如此下去,稀饭也无着落。一念生起,不免恓惶,幽幽叹气,两眼望去,一片苍莽,铺盖卷瞬际重坠,双足宛注千钧铁石,难以迈步,郁气夹哀声,一丝悲凉浸山谷。同砚有一投刘湘部下者,曾返乡相邀同作幕宾,慷慨陈词,大谓国民出路。秀才如今稂不稂,莠不莠,顶上光秃秃,每月六斗廪米没了,听见革命二字就愁。眼下种种,记起一段公文。看书看史,权谋之术,不外此般伎俩,古往今来,大致类似,或至后代,概莫例外。——此党之所谓党略,大率借改革政治之名,行攘夺权利之实。凡可以逞其野心者,虽灭国亡种,荼毒生灵,亦所不惜。其运动方法,或以利诱,或以威吓,或以诈取,务使同种之人,互相残害,而自为狡兔三窟之谋。其鼓吹之术,或以演词,或以报纸任意造谣,颠倒黑白。利用一般思想单简之青年,一入彀中,即为所卖,附和煽乱,至死不明。此等鬼蜮行为,即个人尚不能立身,遑论治国。这一说,来人知劝他不动,告辞离去。一人,一卷铺盖儿,踽踽凉凉。冉崇举进不得,退不得,伫立巉岩,竟不知该去向何处。十二熟人来了。掌柜带春官到堂屋,指上方龛位,叫春官给祖宗叩头,完了来到中厅,长几上摆一只座钟,右边一宽口花瓶,左边一面镜子,这是要家宅终生平静,绕着走了一圈,叮嘱一番过后,挥手让他跟来人出门,安心去读书。一家老少都站门外。夫人眼圈红了,搂着舍不得松手。春官心大,满不在乎,左右张望,看见伙计中的保生,招手。保生挤到跟前,一声“少爷”,一小布袋儿就塞了过来。接过,张口不知说什么,他却走了,着急要看外面的世界,便是母亲一声“幺儿”也落身后。这头少爷刚走,那头爹就来了。掌柜的意思,重活吧,这娃儿骨头还不硬扎,巧活儿吧,他又还做不了,干脆到榨油房去,滚油巴他总该得行吧。滚油巴当然得行,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儿。这不在爹的打算中。爹来,其实另有原因。此地气候温湿,每房前屋后皆有竹丛,故以竹制器,筲箕撮箕簸箕、箩子篼子筐子席子,无不以之编结,形成了产业,有时原料紧缺,就会沿乌江去上游,一根根收了,扛回来,场上摆着出售。牛三是竹贩客,到季节就会往返两地。爹见子打子,就是常说的“掇掇客”,不常做,啥时行情好就凑上去。一来二去与牛三熟了,完事了场上几杯麻麻酒一喝,感觉都还投脾气,喝到脚踩棉花上了头了,便要拜把子,趁劲头上,一碰杯就这么定了。兴冲冲赶来,要带保生回去看人户。啷个回事?保生搞不明白。他还小,用铺里伙计的话说,毛冇长齐,没发木,还不省事。走之前,不忘把少爷给的袋子带上。袋子里有个地陀螺,有两个酥食粑粑,还有水果糖。陀螺玉光生生,这是春官从黑罐那儿劫来的宝贝儿,保生不这么认为,再好看,它也只是个木坨坨,还是旧的呢。在他看来,袋子里真有宝贝,是那些水果糖。其实是好事。看人户,在当地指的是两边有意了,然后男方带上礼物去女方家,面条米酒条方少不了的,简单说,就是相亲。爹和牛三喝高兴了,先是拜把子,然后再说下去,这边有个儿,这边有个女儿,拍大腿叫一声好,妥了,亲上加亲。酒是个好东西。登门,火铺上再一喝,就改了口,喊了亲家。剩个猪脑壳不愁送出去,请个两头相熟的人伐柯代行媒事,笾豆有践,成了。

良辰吉日,吹吹打打,一切都是老的说了算,把事办了。要说保生不懂,似乎又晓得点,从小说的接花姑娘,除了热闹好耍,还有好吃的。现在做了新郎官,又有身新衣裳,屋子里外人客络驿,皆在渲染着腾涌的欢喜,莫名也兴奋,跑到外面与细娃儿抢哑炮,装了一满兜。过些日子,除渐而褪红风化残缺的贴纸,口角下作了这场事务的唯一证据,也再无别的记忆,却成了小菊往后岁月时而籍以嘲谑的把柄。

小菊大保生三岁。那年头嫁个两三岁奶细娃的,白日得抱着逗他笑,晚上得搂着诓他睡,名义上是夫妇,其实形同母子。大三岁,正般配,彼此上下年纪,凡事也有个商量,女子知事要早些,一个家总得要个桶索,女大三抱金砖,大概从这里说起。

二人一起上坡放羊,一起弄柴打猪草,晚上一个床上打滚儿,没发木那个也不知该做些什么,就算滚来滚去打闹,也只是玩伴,暂时没什么结果。

少爷送的粑粑果糖早已下肚,布袋儿还在,偶尔翻出来,除那陀螺外,还有张“五十二号”,糖纸中间的字已看不太清了,看着上面的“成都※輪街”发愣,想:春倌儿现在怎么样了呢?

十三混混沌沌时间就过去了。到了岁数,便知床第相欢。过三年,怀珠结果,添了人丁。一屋上下自然欢喜。做了人父,耕种之外,保生也得习作各种当家为人的事务,也跟爹走村串寨,见子打子做了掇掇客,不例外的,更多是桐子棬子的称头交易。榨油房过称,完了有时也去油铺,进门必先瞥走马楼,空不见人。问伙计,都摇头:少爷没回来。零零星星凑得个轮廓。先是在学校呆得好好的,但学校常被官兵占驻,迁址好几次。后来辫帅调停府院之争,率兵进京,挂龙旗请回皇帝,段祺瑞的讨逆军将其击败,却又拒绝恢复约法与召集国会,引得烽火再起。少爷就是这时候离开学校的。都知少爷自幼不喜章句,专爱耍枪弄棒,什么西学东学、旧学新学都不上心。龙门阵里当下好多风云人物都出自赵尔巽开办的四川陆军速成学堂,一个念头就只想去那儿。带他出门那个熟人,是个远房表叔,这表叔有个儿子就是从陆军军官学堂出来的,算下来这是一脉。春官老实跟这表叔出门,就是想找那表哥。不料一见面才知道,前两年,军官学堂办到第三期就停办了。闻言大失所望,悻悻不乐。到靖国战争爆发,刘湘设师部在合川,要统一四川,问鼎中原,那表哥适其下任参谋一职,听说那边正开办军官传习所,师范校再次迁址,春官干脆卷铺盖,投奔表哥去了。打仗是要死人的,好铁不打钉,好汉不当兵,掌柜气得吭吭出粗气,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少爷名字。不知春官几时才回来。回得来吗?接下来有个打算,要去烛摊儿那边看看雁子,提脚犹豫了,去不去呢?十四与春官告别后,爹来即带保生去了把兄家,委禽贽礼,一切顺俗进行,过几日跟爹赶场,置办些地财货品了,再去买香烛。爹跟雁子娘搭白,保生喊了孃孃,雁子闻声跑出来,见保生,眼一亮,问怎么就回去了?保生不知如何作答,突然有些窘,捩身捉裤管,脸微红。雁子娘问要些什么?爹指花烛,指了线香它物。雁子娘看这情形,猜出些缘由,瞥见雁子正伸手拉保生,眼皮跳了一下,取东西,说:这样子是要办喜事,姑娘是哪家的?保生爹哪晓得油铺伙计常以俩细娃儿开玩笑,一脸喜色说了。说了岭上把兄牛三,接下去又说小菊。说者无心,听者脸上也不表露些什么,道了恭喜。一句一句说着,一件一件取物,接过来一件一件放背篼中。那边拉了保生坐下,又跑去取了油宵粑粑[油宵:油炸元宵,小吃。],硬塞进手中。小姑娘当然猜不到他这趟来做什么,小哥哥仍叫得亲热,问到为何要回去,保生支吾说不出个所以,旋转说春倌儿,问雁子可晓得他么?摇头。听说从军去了。他想当军官。他啷个就不爱读书呢?要是你进那个师范学堂,你要读不?不待回答,雁子说你肯定要读,你读书读得。这话是拿春官来比。保生一挺脖子,想起少爷进的本是最好的学堂,除了春官他爹,哪个舍得花这个钱哟?看一眼正和雁子娘议价的爹,耷脑下来。莫说冇得,有他也舍不得。一个油宵没吃完,爹那边已经装好,结账了喊起来走。挥手作别,雁子娘对父子俩说二天赶场进屋喝茶。雁子拿了一个油宵,跑上去塞手中。保生又红了脸,推辞不开,接了。雁子站着看离去的背影。雁子娘轻叹一口气,借口要物件,唤女儿进屋去。十五小菊过了门,再上场,往往是二人同行。远望烛摊就心虚,绕不开就低头,仿佛做错了事,是契交的毁约弃义者,而小菊是铁案。不知怎的,坡上放羊,躺草地望蓝天白云,某天脑中一下冒出那个人影来。这念头先像蒙了层油纸,模糊,朦胧,一天天却不同,待个头猛地上窜时,她的影子渐而清晰,在镜水田,在小溪中,在山歌过霁峰时,总在不经意间如绒拭过。这时情窦已开,怕遇见她,却又希望能看见她。农事忙碌下难得上场去了,又不好意思搭白。再后来,看她已编了大辫子,向着成熟而变的身子倚门,嗑着瓜子,俏丽的笑脸添出妩媚来,与邻人闲暄,眉目间有着似近似远的神情,一颦一笑,气息扑面,恍惚时光如昨。痴立巷陌,日暮钟声,蝴蝶不知身是梦,飞上寒枝。回程孑然,萧萧落木,寂虫鸣夜。这缠人的心事日积月累,似野棉开花后结下的白絮,成了团,又一点点绽裂,最后蓬散随风。只能随风,还能如何呢?至已为人父,自觉已是界分溪石了,泻气遁退。而后单独处山坡的日子里,因风中的蝉鸣,或远去的浮云,凭添些无从说予的思绪,坐光石岩板上,羊鞭下甩出些寡欢的歌儿,落花流水怨离襟,一春休。暗地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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